菩萨蛮·西风水上摇征梦  

译文
西风吹动江水，摇动着行人的远梦。轻船挂起孤帆，轻快地向前驶去。江流宽阔，两岸树影昏暗不清。远处晨雾中，鸡鸣声将人唤醒。
轻舟驶过佳人楼阁，阁楼上的佳人想必已起床了。正想着要殷勤致意，可是船儿倏忽又驶过了，只听到几声轻柔的橹声。
注释
⑴菩萨蛮：词牌名，亦作“菩萨鬘”，又名“子夜歌”“重叠金”等。本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双调四十四字，上下片各两仄韵、两平韵。
⑵征梦：远行旅人之梦。征，远行。
⑶碍（ài）：妨碍，阻碍。
⑷冥冥：昏暗貌。《楚辞·九章·涉江》：“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⑸荒鸡：指三更前啼叫的鸡。叫雾醒：谓在鸡叫声中大雾渐渐消散。
⑹妆阁：闺阁，女子的居室。
⑺蓦（mò）入：突然进去。通辞：传达话语。《仪礼·士昏礼》：“下达纳采”。唐贾公彦疏：“未行纳采已前，男父先遣媒氏女氏之家，通辞往来，女氏许之，乃遣使者行纳采之礼。”
⑻柔橹枝：此处指船橹轻摇的声音。橹，外形似桨，但较大，安在船尾或船旁。

这首词写出了舟行的游子在漫长旅程中所感到的孤独无聊，以及在想象中产生的绮思浮想。
“西风水上摇征梦”七个字传达了不少信息，每个字都有不可缺少的作用。“水上”和“征梦”的“征”说明这是离家远行的人在水路舟行途中；“梦”是一种潜意识的自由浮现，它呼应了下片浪漫的自由想象；“西风”暗示了游子有羁旅伤秋之悲；“摇”字有一种颠簸动荡之意，船当然在颠簸动荡，游子坐在窄小的船中虽然没有什么活动余地，但他内心的意念也可以在颠簸动荡。“舟轻不碍孤帆重”是说船行之快。但“帆重”与“舟轻”是一个对比，“重”字令人联想到孤独的游子心情郁闷之沉重；“轻”字令人联想到游子内心意念自由驰骋之轻快。一个人在寂寞无聊的时候放纵自己的思维进行无边无际的想象，应当说也是一种宽慰寂寥的方法。“江阔树冥冥，荒鸡叫雾醒”笔力很雄壮：船行江心又逢夜雾，真是天地晦冥，万物遁踪。但随着远处江岸传来鸡叫，天渐渐亮了，雾也开始消散。漫天大雾，一叶小舟，寂静沧江，数声鸡啼，这肃静苍茫的景色愈发衬托出舟中之人的孤寂和渺小。
与这两句景色的开阔浑茫对比，“舟穿妆阁底，楼上佳人起”突然变为精致秀丽。意念的驰骋是可以不被时空限制的。这两句既可以是时空的跳跃，也可以是意念的驰骋。也就是说，既可以是当时也可以是回忆，既可以是真实也可以是想象。由此倘若再回顾“江阔树冥冥，荒鸡叫雾醒”的景色，其实也同样有点虚实莫测的感觉。
“舟穿妆阁底”指的是江南那种半边悬空架在小溪边的屋舍。作者想象，那应该是一个美女的妆阁，当行人的小舟咿咿呀呀地从阁下穿过时，声音就惊动了楼上的“佳人”。这是一个可以尽情发挥的爱情题材，小说家和戏曲家可以抓住这个由头构思出一个浪漫故事，诗人则可以借此传达出他们内心中本来就有的一种浪漫情思。而王国维所写的只是游子枯坐舟中时两岸风景入眼所引起的意识之流动。
“通辞”这个词常常用来指男女之间爱情话语的传达；“蓦入”指突然闯入妆阁。但是，“蓦入欲通辞”的既不是舟中游子，也不是游子的梦魂，而是“数声柔橹枝”——游子船上的几声轻柔的摇橹声。既没有墙头马上的邂逅，也没有“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幽怨，一切都没有发生。真是水面无风涟漪自起，摇荡人心之后又归于无迹可寻。曹植《洛神赋》说，“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以通辞。”微波既可以传递信息，轻柔的橹声当然也可以传递信息，这样才会有“楼上佳人起”。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枯燥旅途之中的过眼风光而已，只能说这风光之中流动着游子内心一种不甘于枯燥岑寂的浪漫情思与遐想，而不宜把它落实为某种具体的梦境或现实的情节。当游子从美丽的遐想回到现实的时候，眼前依然是枯燥的旅途和狭小的船舱。

1908年正月，因继母叶太夫人病逝，王国维返回海宁治丧。此次还家，由莫太夫人亲自为媒，王国维续娶潘氏。这首词大约作于同年秋天，以纪梦为题材，追忆江南故里的生活。

《菩萨蛮·西风水上摇征梦》是近代学者王国维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以纪梦为题材，追忆江南故里的生活。上片描写清晨孤帆行于宽阔江面的情景，烟水迷离，江树朦胧，颇似江村水墨画；下片描写船入江南水镇，回到故乡，船从阁底穿过，欲与佳人通话，却只听到几声轻柔的橹声。词到此戛然而止，引人遐想，令人回味，与“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全词格调清新，文笔脱俗，抒发了游子对故乡的深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