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国幅员之大,历年之久,不读史书及诸地志,何能知其梗概?且历史非第账籍比也,鉴往以知来,援古以证今,此如弈者观谱,旧谱既熟,新局自创。天下事变虽繁,而吾人处之裕如,盖应付之法,昔人言行往往有成例可资参证。史之有益于吾人如此,今乃鄙夷至不屑道,于是国事日棘,而应之者几无不露其捉襟见肘之窘焉。 从古迄今,事变至赜,处之者有经有权,观其得失而悟其会通,此读史之益也。盖人之阅历广则智识高,智识高则横逆之来无所惴缩。故读史须贯穿一事之本末,细审其症结所在。前因后果,了然胸中。而一代之典章制度,亦须熟谙而详识之。 传有之曰:皮之不存,毛将焉傅?史在各种学问中,可喻之为皮板。羔裘豹饰者,爱毛而不爱皮板。抑知无皮板则毛何所丽?印度为世界古国之一,科学哲理,卓越绝伦,弘大之佛教,诞生于是,几何之学,亦由印度传至希腊。医学至刳肠剔胃,行所无事,其文化可称极高,而无历史以记载,至今印人不能追念其前代政化。 然则居今而言复兴文化,舍注意读史外,其道奚由?
邹容,字威丹,四川巴人。父某,行商陇蜀间,略知书。容少慧敏,年十二,诵“九经”、《史记》、《汉书》皆上口。父以科甲期之,君弗欲,时喜雕刻,父怒,辄榜笞至流血,然愈重爱。容稍长,从成都吕冀文学。与人言,指天画地,非尧舜,薄周孔,无所避。冀文惧,摈之。父令就日本学,时年十七矣。与同学钮永建规设中国协会,未就。学二岁,陆军学生监督姚甲有奸私事,容偕五人排闼入其邸中,榜颊数十,持剪刀断其辫发。事觉,潜归上海,与章炳麟见于爱国学社。是时,社生多习英吉利语,容调之曰:“诸君堪为贾人耳。”社生皆怒,欲殴之。广州大驵冯镜如,故入英吉利籍,方设国民议政厅于上海,招容,容诘镜如曰:“若英吉利人,此国民者,中国民邪?英吉利国民邪?”镜如惭,事中寝。 容既明习国史,学于冀文,复通晓《说文》部居。疾异族如仇雠,乃草《革命军》以摈满洲。自念语过浅露,就炳麟求修饰。炳麟曰:“感恒民当如是。”序而刻之。会虏遣江苏候补道俞明震检察革命党事,将逮爱国学社教习吴朓。朓故惎容、炳麟,又幸脱祸,直诣明震自归,且以《革命军》进。明震缓朓,朓逸,遂名捕容、炳麟。容在狱,日就炳麟说经,亦时时讲佛典,炳麟以《因明入正理论》授之,曰:“学此,可以解三年之忧矣。”明年,狱决,容、炳麟皆罚作。西人遇囚无状。容不平,又啖麦饭不饱,益愤激,内热溲膏。炳麟谓容曰:“子素不嗜声色,又未近女,今不梦寐而髓自出,宜惩忿自摄持,不者至春当病温。”明年正月,疾果发。体温温不大热,但欲寐;又懊?烦冤,不得卧;夜半独语骂人,比旦皆不省。炳麟知其病少阴也,念得中工,进黄连、阿胶,鸡子黄汤,病日已矣。则告狱卒长,请自为持脉疏汤药,弗许;请召日本医,弗许。病四十日,二月二十九日夜半卒于狱中,年二十一矣。诘朝日加巳,炳麟往抚其尸,目不瞑。内外哗言:西医受贿,下毒药杀之。疑不能明。然西医视狱囚至微贱,凡病者皆令安坐待命,勿与药。狱囚五百,岁瘐死者率一百六十人。容疾始发,而医不知其剧;比日久,病能已著,顾予以热病常药,亦下毒之次也。 容卒之岁,日本与露西亚始成。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州。 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餱。 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 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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