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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 张岱

广陵二十四桥风月,邗沟尚存其意。渡钞关,横亘半里许,为巷者九条。巷故九,凡周旋折旋于巷之左右前后者,什百之。巷口狭而肠曲,寸寸节节,有精房密户,名妓、歪妓杂处之。名妓匿不见人,非向道莫得入。歪妓多可五六百人,每日傍晚,膏沐熏烧,出巷口,倚徙盘礴于茶馆酒肆之前,谓之“站关”。茶馆酒肆岸上纱灯百盏,诸妓掩映闪灭于其间,疤戾者帘,雄趾者阈。灯前月下,人无正色,所谓“一白能遮百丑”者,粉之力也。游子过客,往来如梭,摩睛相觑,有当意者,逼前牵之去;而是妓忽出身分,肃客先行,自缓步尾之。至巷口,有侦伺者,向巷门呼曰:“某姐有客了!”内应声如雷。火燎即出,一一俱去,剩者不过二三十人。
沉沉二漏,灯烛将烬,茶馆黑魆无人声。茶博士不好请出,惟作呵欠,而诸妓醵钱向茶博士买烛寸许,以待迟客。或发娇声,唱《劈破玉》等小词,或自相谑浪嘻笑,故作热闹,以乱时候;然笑言哑哑声中,渐带凄楚。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见老鸨,受饿、受笞俱不可知矣。
余族弟卓如,美须髯,有情痴,善笑,到钞关,必狎妓,向余噱曰:“弟今日之乐,不减王公。”余曰:“何谓也?”曰:“王公大人侍妾数百,到晚耽耽望幸,当御者不过一人。弟过钞关,美人数百人,目挑心招,视我如潘安,弟颐指气使,任意拣择,亦必得一当意者呼而侍我。王公大人岂遂过我哉!”复大噱,余亦大噱。

345
明代 张岱

扬州人日饮食于瘦马之身者数十百人。娶妾者切勿露意,稍透消息,牙婆驵侩,咸集其门,如蝇附膻,撩扑不去。黎明,即促之出门,媒人先到者先挟之去,其余尾其后,接踵伺之。至瘦马家,坐定,进茶,牙婆扶瘦马出,曰:“姑娘拜客。”下拜。曰:“姑娘往上走。”走。曰:“姑娘转身。”转身向明立,面出。曰:“姑娘借手睄睄。”尽褫其袂,手出、臂出、肤亦出。曰:“姑娘睄相公。”转眼偷觑,眼出。曰:“姑娘几岁?”曰几岁,声出。曰:“姑娘再走走。”以手拉其裙,趾出。然看趾有法,凡出门裙幅先响者,必大;高系其裙,人未出而趾先出者,必小。曰:“姑娘请回。”一人进,一人又出。看一家必五六人,咸如之。看中者,用金簪或钗一股插其鬓,曰“插带”。看不中,出钱数百文,赏牙婆或赏其家侍婢,又去看。牙婆倦,又有数牙婆踵伺之。一日、二日,至四五日,不倦亦不尽,然看至五六十人,白面红衫,千篇一律,如学字者,一字写至百至千,连此字亦不认得矣。心与目谋,毫无把柄,不得不聊且迁就,定其一人。
插带后,本家出一红单,上写彩缎若干,金花若干,财礼若干,布匹若干,用笔蘸墨,送客点阅。客批财礼及缎匹如其意,则肃客归。归未抵寓,而鼓乐盘担、红绿羊酒在其门久矣。不一刻,而礼币、糕果俱齐,鼓乐导之去。去未半里,而花轿、花灯、擎燎、火把、山人、傧相、纸烛、供果、牲醴之属,门前环侍。厨子挑一担至,则蔬果、肴馔汤点、花棚糖饼、桌围坐褥、酒壶杯箸、龙虎寿星、撒帐牵红、小唱弦索之类,又毕备矣。不待覆命,亦不待主人命,而花轿及亲送小轿一齐往迎,鼓乐灯燎,新人轿与亲送轿一时俱到矣。新人拜堂,亲送上席,小唱鼓吹,喧阗热闹。日未午而讨赏遽去,急往他家,又复如是。

1050
清代 龚自珍

疱丁之解牛,伯牙之操琴,羿之发羽,僚之开丸,古之所谓神技也。戒疱丁之刀曰:多一割亦笞汝,少一割亦笞汝;韧伯牙之弦曰:汝今日必志于山,而勿水之思也;矫羿之弓,捉僚之丸曰:东顾勿西逐,西顾勿东逐,则四子者皆病。人有疥癣之疾,则终日抑搔之,其疮痏,则日夜抚摩之,犹惧未艾,手欲勿动不可得,而乃卧之以独木,缚之以长绳,俾四肢不可以屈伸,则虽甚痒且甚痛,而亦冥心息虑以置之耳。何也?无所措术故也。
律令者,吏胥之所守也;政道者,天子与百官之所图也。守律令而不敢变,吏胥之所以侍立而体卑也;行政道而惟吾意之所欲为,天子百官之所以南面而权尊也。为天子者,训迪其百官,使之共治吾天下,但责之以治天下之效,不必问其若之何而以为治,故唐、虞、三代之天下无不治。治天下之书,莫尚于六经。六经所言,皆举其理、明其意,而一切琐屑牵制之术,无一字之存,可数端瞭也。
约束之,羁縻之,,朝廷一二品之大臣,朝见而免冠,夕见而免冠,议处、察议之谕不绝于邸钞。部臣工于综核,吏部之议群臣,都察院之议吏部也,靡月不有。府州县官,左顾则罚俸至,右顾则降级至,左右顾则革职至,大抵逆亿于所未然,而又绝不斠画其所已然。其不罚不议者,例之所得行者,虽亦自有体要,然行之无大损大益。盛世所以期诸臣之意,果尽于是乎?恐后之有识者,谓率天下之大臣群臣,而责之以吏胥之行也。一越乎是,则议处之,察议之,官司之命,且倒悬于吏胥之手。彼上下其手,以处夫群臣之合乎吏胥者,以为例如是,则虽天子之尊,不能与易,而群臣果相戒以勿为官司之所为矣。夫聚大臣群臣而为吏,又使吏得以操切大臣群臣,虽圣如仲尼,才如管夷吾,直如史鱼,忠如诸葛亮,犹不能以一日善其所为,而况以本无性情,本无学术之侪辈耶?
伏见今督、抚、司、道,虽无大贤之才,然奉公守法畏罪,亦云至矣。蔑以加矣!使奉公守法畏罪而遽可为治,何以今之天下尚有几微之未及于古也?天下无巨细,一吏之于不可破之例,则虽以总督之尊,而实不能以行一谋、专一事。夫乾纲,不贵端拱无为,亦论之似者也。然圣天子亦总其大端而已矣。至于内外大臣之权,殆亦不可以不重。权不重则气不振,气不振则偷,偷则敝。权不重则民不畏,不畏则狎,狎则变。待其敝且变,而急思所以救之,恐异日之破坏条例,将有甚焉者矣。
古之时,守令皆得以专戮,不告大官,大官得以自除辟吏,此其流弊,虽不可胜言,然而圣智在上,今日虽略仿古法而行之,未至擅威福也。仿古法以行之,正以救今日束缚之病。矫之而不过,且无病,奈之何不思更法,琐琐焉,屑屑焉,惟此之是行而不虞其堕也?圣天子赫然有意千载一时之治,删弃文法,捐除科条,裁损吏议,亲总其大纲大纪,以进退一世,而又命大臣以所当为,端群臣以所当从。内外臣工有大罪,则以乾断诛之,其小故则宥之,而勿苛细以绳其身。将见堂廉之地,所图者大,所议者远,所望者深,使天下后世,谓此盛世君臣之所为,乃莫非盛德大业,而必非吏胥之私智所得仰窥。则万万世屹立不败之谋,实定于此。

860
清代 龚自珍

敷奏而明试吾闻之乎唐、虞;书贤而计谦,吾闻之乎成周。累日以为劳,计岁以为阶,前史谓之信年之格,吾不知其始萌芽何帝之世,大都三代以后可知也。
今之士进身之日,或年二十至四十不等,依中计之,以三十为断。翰林至荣之选也,然自庶吉士尚书,大抵须到三十年或三十五年,至大学士又十年而弱。非翰林出身,例不得至大学士。而凡满洲、汉人之仕宦者,大抵由其始宦之日,凡三十五年而至一品,极速亦三十年。贤智者终不得越,而愚不肖者亦得以驯而到。此今日用人论资格之大略也。
夫自三十进身,以至于为宰辅,为一品大臣,其齿发固已老矣,精神固已惫矣,虽有耆之德,老成之典型,亦足以示新进;然而因阅历而审顾,因审顾而退葸,因退葸而尸玩,仕久而恋其籍,年高而顾其子孙,傫然终日,不肯自请去。或有故而去矣,而英奇未尽之士,亦卒不得起而相代。此办事者所以日不足之根源也。
城东谚曰:“新官忙碌石呆子,旧官快活石狮子。”盖言夫资格未深之人,虽勤苦甚至,岂能冀甄拔?而具形相向坐者数百年,莫如柱外石狮子,论资当最高也。如是而勇往者知劝,玩恋者知惩,中材绝侥幸之心,智通苏束缚之怨,岂不难矣!至于建大猷,白大事,则宜乎更绝无人也。其资浅者曰:我积俸以俟时,安静以守格,虽有迟疾,苟过中寿,亦冀终得尚书、侍郎。奈何资格未至,哓哓然以自丧其官为?其资深者曰:我既积俸以俟之,安静以守之,久久而危致乎是。奈何忘其积累之苦,而哓哓然以自负其岁月为?其始也,犹稍稍感慨激昂,思自表见;一限以资格,此士大夫所以尽奄然而夫有生气者也。当今之弊,变或出于此,此不可不为变通者也。

400
清代 龚自珍

士皆知有耻,则国家永无耻矣;士不知耻,为国之大耻。历览近代之士,自其敷奏之日,始进之年,而耻已存者寡矣!官益久,则气愈偷;望愈崇,则诌愈固;地益近,则媚亦益工。至身为三公,为六卿,非不崇高也,而其于古者大臣巍然岸然师傅自处之风,匪但目未覩,耳未闻,梦寐亦未之及。臣节之盛,扫地尺矣。非由他,由于无以作朝廷之气故也。
何以作之气?曰:以教之耻为先。《礼记·中庸》篇曰:“敬大臣则不眩。”郭隗说燕王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伯者与臣处,亡者与役处。凭几其杖,顾盼指使,则徒隶之人至。恣睢奋击,呴籍叱咄,则厮役之人至。”贾谊谏汉文帝曰:“主上之遇大臣如遇厌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凡兹三训,炳若日星,皆圣哲之危言,古今至诫也。
尝见明初逸史,明太祖训臣之语曰:“汝曹辄称尧、舜主,主苟非圣,何敢谀为圣?主已圣矣,臣愿已遂矣,当加之以吁咈,自居皋、契之义。朝见而尧舜之,夕见而尧舜之,为尧舜者,岂不亦厌于听闻乎?”又曰:“幸而朕非尧舜耳。朕为尧舜,乌有汝曹之皋、夔、稷哉?其不为共工、戏驩兜,为尧、舜之所流放者几希!”此真英主之言也。坐而论道,谓之三公。唐、宋盛时,大臣讲官,不辍赐坐、赐茶之举,从容乎便殿之下,因得讲论古道,儒硕兴起。及其季也,朝见长跪、夕见长跪之余,无此事矣。不知此制何为而辍,而殿陛之仪,渐悬以相绝也。
农工之人、肩荷背负之子则无耻,则辱其身而已;富而无耻者,辱其家而已;士无耻,则名之曰辱国;卿大夫无耻,名之曰辱社稷。由庶人贵而为士,由士贵而为小官,为大官,则由始辱其身家,以延及于辱社稷也。厥灾下达上,像似火!大臣无耻,凡百士大夫法则之,以及士庶人法则之,则是有三数辱社稷者,而令合天下之人,举辱国以辱其家,辱其身,混混沄沄而无所底。厥咎上达下,像似水!上若下胥水火之中也,则何以国?
窃窥今政要之官,知车马、服饰、言词捷给而已,外此非所知也。清暇之官,知作书法、赓诗而已,外此非所问也。堂陛下之言,控喜怒以为之节,蒙色笑,获燕闲之赏,则扬扬然以喜,出夸其门生、妻子。小不霁,则头抢地而出,别求夫可以受眷之法,彼其心岂真敬畏哉?问以大臣应如是乎?则其可耻之言曰:我辈只能如是而已。至其居心又可得而言,务车马、捷给者,不甚读书,曰:我早晚值公所,已贤矣,已劳矣。作书、赋诗者,稍读书,莫知大义,以为苟安其位一日,则一日荣;疾病归田里,又以科名长其子孙,志愿毕矣。且愿其子孙世世以退缩为老成,国事我家何知焉?嗟乎哉!如是而封疆万万之一有缓急,则纷纷鸠燕逝而已,伏栋下求俱压焉者鲜矣。
昨者,上谕至,引卧薪尝胆事自况比,其闻之而肃然动于中欤?抑弗敢知!其竟憺然无所动于中欤?抑更弗敢知!然尝遍览人臣之家,有缓急之举,主人忧之,至戚忧之,仆妾之不可去者忧之;至其家求寄食焉之寓公,旅进而旅豢焉之仆从,伺主人喜怒之狎客,试召而诘之,则岂有为主人分一夕之愁苦者哉?故曰:厉之以礼出乎上,报之以节出乎下。非礼无以劝节,非礼非节无以全耻。古名世才起,不易吾言矣。

530
两汉 刘向
133
清代 王夫之

湘西之山,自耶姜并湘以东,其复数十,以北至于大云。大云之山遂东,其陵乘十数,因而曼衍,以至于蒸湘之交。大云之北麓有溪焉,并山而东,以汇于蒸。未为溪之麓,支之稚者,北又东,其复十数,皆渐伏而为曼衍。登小云,复者皆复,而曼衍尽见,为方八十里,以至于蒸湘之交,遂逾乎湘。南尽晋宁之洋山,西南尽祁之岳侯题名,东尽耒之武侯之祠,东北尽炎帝之陵,陵酃也,北迤东尽攸之燕子巢 。
天宇澄清,平烟幂野,飞禽重影,虹雨明灭,皆迎目授朗于曼衍之中。其北则南岳之西峰,其簇如群萼初舒,寒则苍,春则碧,以周乎曼衍而左函之,小云之观止矣。春之云,有半起而为轮囷,有丛岫如雪而献其孤黛;夏之雨,有亘白,有漩澓,有孤袅,有隙日旁射,耀其晶莹;秋之月,有澄淡而不知微远之所终;冬之雪,有上如暝,下如月万顷,有夕灯烁素悬于泱莽。山之观奚止也。
小云之高,视大云不十之一也。大云之高,视岳不三十之一也。岂啻大云、岳之视,所能度越此者,唯祝融焉,他则无小云若。盖小云者,当湘西群山之东,得大云之委而临曼衍之首者也,故若此。是故湘西之山,观之尤者,逮乎小云而尽。
系乎大云而小者,大云庞然大也。或曰:“道士申泰芝者,修其养生之术于大云,而以小云为别馆,故小之。”虽然,尽湘以西,终无及之者。自麓至山之脰,皆高柯丛樾,阴森葱蒨。陟山之巅,则古木百尺者,皆俯以供观者之极目。养生者去,僧或庐之。庐下莳杂花,四时萦砌。右有池,不雨不竭。
予自甲辰始游,嗣后岁一登之,不倦。友人刘近鲁居其下,有高阁藏书六千余卷,导予游者。

502
清代 蒲松龄

湖南巡抚某公,遣州佐押解饷金六十方赴京。途中被雨,日暮愆程,无所投宿,远见古刹,因诣栖止。天明,视所解金,荡然无存。众骇怪,莫可取咎。回白抚公,公以为妄,将置之法。及诘众役,并无异词。公责令仍反故处,缉察端绪 。
至庙前,见一瞽者,形貌奇异,自榜云:“能知心事。”因求卜筮。瞽曰:“是为失金者。”州佐曰:“然”。因诉前苦。瞽者便索肩舆,云:“但从我去,当自知。”遂如其言,官役皆从之。瞽曰:“东。”东之。瞽曰:“北。”北之。凡五日,入深山,忽睹城郭,居人辐辏。入城,走移时,瞽曰:“止。”因下舆,以手南指:“见有高门西向,可款关自问之。”拱手自去。
州佐如其教,果见高门,渐入之。一人出,衣冠汉制,不言姓名。州佐述所自来。其人云:“请留数日,当与君谒当事者。”遂导去,令独居一所,给以食饮。暇时闲步,至第后,见一园亭,入涉之。老松翳日,细草如毡。数转廊榭,又一高亭,历阶而入,见壁上挂人皮数张,五官俱备,腥气流熏。不觉毛骨森竖,疾退归舍。自分留鞹异域,已无生望,因念进退一死,亦姑听之。明日,衣冠者召之去,曰:“今日可见矣。”州佐唯唯。衣冠者乘怒马甚驶,州佐步驰从之,俄,至一辕门,俨如制府衙署,皂衣人罗列左右,规模凛肃。衣冠者下马,导入。又一重门。见有王者,珠冠绣绂,南面坐。州佐趋上,伏谒。王者问:“汝湖南解官耶?”州佐诺。王者曰:“银俱在此。是区区者,汝抚军即慨然见赠,未为不可。”州佐泣诉:“限期已满,归必就刑,禀白何所申证?”王者曰:“此即不难。”遂付以巨函云:“以此复之,可保无恙。”又遣力士送之。州佐慑息,不敢辨,受函而返。山川道路,悉非来时所经。既出山,送者乃去。
数日,抵长沙,敬白抚公。公益妄之,怒不容辨,命左右者飞索以䌈。州佐解襆出函,公拆视未竟,面如灰上。命释其缚,但云:“银亦细事,汝姑出。”于是急檄属官,设法补解讫。数日,公疾,寻卒。先是,公与爱姬共寝,既醒,而姬发尽失。阖署惊怪,莫测其由。盖函中即其发也。外有书云:“汝自起家守令,位极人臣。赇赂贪婪,不可悉数。前银六十万,业已验收在库。当自发贪囊,补充旧额。解官无罪,不得加谴责。前取姬发,略示微警。如复不遵教令,旦晚取汝首领。姬发附还,以作明信。”公卒后,家人始传其书。后属员遣人寻其处,则皆重岩绝壑,更无径路矣。
异史氏曰:“红线金合,以儆贪婪,良亦快异。然桃源仙人,不事劫掠;即剑客所集,乌得有城郭衙署哉?呜呼!是何神欤?苟得其地,恐天下之赴愬者无已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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