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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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 苏轼

  庆历三年,轼始总角,入乡校,士有自京师来者,以鲁人石守道所作《庆历圣德诗》示乡先生。轼从旁窥观,则能诵习其辞,问先生以所颂十一人者何人也?先生曰:“童子何用知之?”轼曰:“此天人也耶,则不敢知;若亦人耳,何为其不可!”先生奇轼言,尽以告之,且曰:“韩、范、富、欧阳,此四人者,人杰也。”时虽未尽了,则已私识之矣。嘉祐二年,始举进士至京师,则范公殁。既葬而墓碑出,读之至流涕,曰:“吾得其为人。”盖十有五年而不一见其面,岂非命也欤?
  是岁登第,始见知于欧阳公,因公以识韩、富。皆以国士待轼,曰:“恨子不识范文正公。”呜呼!公之功德,盖不待文而显,其文亦不待序而传。然不敢辞者,自以八岁知敬爱公,今四十七年矣。彼三杰者,皆得从之游,而公独不识,以为平生之恨。若获挂名其文字中,以自托于门下士之末,岂非畴昔之愿也哉!
  古之君子,如伊尹、太公、管仲、乐毅之流,其王霸之略,皆素定于畎亩中,非仕而后学者也。淮阴侯见高帝于汉中,论刘、项短长,画取三秦,如指诸掌,及佐帝定天下,汉中之言,无一不酬者。诸葛孔明卧草庐中,与先主论曹操、孙权,规取刘璋,因蜀之资,以争天下,终身不易其言。此岂口传耳受尝试为之而侥幸其或成者哉。
  公在天圣中,居太夫人忧,则已有忧天下致太平之意,故为万言书以遗宰相。天下传诵。至用为将,擢为执政,考其平生所为,无出此书者。其于仁义礼乐,忠信孝弟,盖如饥渴之于饮食,欲须臾忘而不可得。如火之热,如水之湿,盖其天性有不得不然者。虽弄翰戏语,率然而作,必归于此。故天下信其诚,争师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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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 苏轼

  秦初并天下,丞相绾等言:“燕、齐、荆地远,不置王无以镇之,请立诸子。” 始皇下其议,群臣皆以为便。廷尉斯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天子不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苏子曰:圣人不能为时,亦不失时。时非圣人之所能为也,能不失时而已。三代之兴,诸侯无罪不可夺削,因而君之虽欲罢侯置守,可得乎?此所谓不能为时者也。周衰,诸侯相并,齐、晋、秦、楚皆千馀里,其势足以建侯树屏。至于七国皆称王,行天子之事,然终不封诸侯。久矣,世之畏诸侯之祸也,非独李斯、始皇知之。
  始皇既并天下,分郡邑,置守宰,理固当然,如冬裘夏葛,时之所宜,非人之私智独见也,所谓不失时者,而学士大夫多非之。汉高帝欲立六国后,张子房以为不可,李斯之论与子房无异。高帝闻子房之言,知诸侯之不可复,明矣。然卒王韩信、彭越、英布、卢绾,岂独高帝所为,子房亦与焉。故柳宗元曰:“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 
  昔之论封建者甚众,宗元之论出,而诸子之论废矣,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故吾取其说而附益之,曰:凡有血气必争,争必以利,利莫大于封建。封建者,争之端而乱之始也。自书契以来,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父子兄弟相贼杀,有不出于袭封而争位者乎?自三代圣人以礼乐教化天下,至刑措不用,然终不能已篡弑之祸。至汉以来,君臣父子相贼虐者,皆诸侯王子孙,其馀卿大夫不世袭者,盖未尝有也。近世无复封建,则此祸几绝。仁人君子,忍复开之欤?故吾以为李斯、始皇之言,柳宗元之论,当为万世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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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 宋祁

癸酉之仲夏,予受诏修书,寓于右史院。䌷绎多暇,裴回堂除,有蒲桃一本,延蔓疏瘠,垂实甚寡。予且玩且唶,以为省户凝切,禁廷敞闲,人不夭摧,禽不栖啄,与平原槁壤有间,匪灌藂宿莽所干,而条悴叶芸,不为时珍,何耶?得非地以所宜为安,根以屡徙为危,封殖浸灌,信美非愿。因为小赋,代其臆对云。
昔炎汉之遣使,道西域而始通;得蒲桃之异种,偕苜蓿以来东。矜所从以至远,遂遍植乎离宫;去葱雪之寒乡,托崤函之福地;并万宝以均载,历千古而舒粹。玩之可使蠲烦,食之足以平志;不由甘而取坏,乃因少而获贵。鄙柚苞之轻侻,贱蔗境之尘滓。粤何人斯,殖我于兹。托深严之秘署,切轇轕之文榱,培孤茎以膏壤,引柔蔓乎标枝,泉石渠以蒙浸,露金茎而泫滋。布凉影于月宫,猎重葩于禁飔。蔽周庐之岑寂,隐肃唱而逶迟。彼得地而逢辰,宜欣欣以茂遂。奚敷华而委质,反惨惨而兹瘁;乏磊砢于当年,让纷华于此世。是必野荄非层掖之玩,菲实异太官之味。困枳橘之屡迁,叹匏瓜之徒系。亦犹郁柳有性,不愿杯棬之华;海鸟取容,非荣觞酒之馈。胡不放之岩际,归之垅阴,上敷荣于樛木,外结庇于缁林。蒙烟沐雾,跨野弥岑,丰茸大德之谷,栖息无机之禽。保深根以庇本,诫繁实之披心。穷天年以善育,奚斤斧之可寻?
乱曰:阶药炫华,堂萱争丽。枝以万年为名,木以五衢称瑞。是皆托中涓以进艺,荷钩盾之为地。结实心以自如,非孤生之所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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