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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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 李梦阳

下乾上坤,高卑易矣;星辰在下,江河逆矣。夭乔乔夭,雉鸣求牡矣。鱼游于陆,冠苴履矣。呜呼噫嘻!
当昼而夜,宵中日出。我黑彼白,妇须男裼。铅刀何铦?湛卢何钝?丈则谓短,谓长者寸。凤鸣翩翩,群唾众愆;鸺鹠胡德,见之慕焉?呜呼噫嘻!
贞莹内精,谗嫉孔彰;乖滑淟涊,名崇智成。软诡歊欹,驰骋爽达;歼良媚势,光烂门闼。彼曰昧昧,人则攸知;上帝板板,鬼神邈而。昔之多士,犹或畏疑;今之多士,靦肆罔怀。呜呼噫嘻!
民殊者形,厥心则一;威挤利啗,曰伊我栗。血流于庭,酣酒归室。友朋胥嬉,同声德色。阱彼罔识,巧我攸极。昔之执衡,视权如星;今之执衡,维我重轻。古道坦坦,今眩东西。指辰谓暮,目鸾谓鸡。邻牛茹虎 ,冀虎德予。厉莫察阶,倒靡究所。呜呼噫嘻!
盗跖横行,回宪则贫;上官尊荣,原陨厥身。直何以仇,佞何以亲?彧何以颠,操何以振?飞何以屈,桧何以伸?西子何恶,嫫母何姝?乘黄瘠弱,御者骀驽;舍彼灵明,溺任糊涂。皎皎者忌,怜彼浊污。水清奚无鱼 ,而泥淖以成良畲?
先生莫所自解,诵曰:“握粟出卜,其何能谷?”于是出造巫咸叩焉。巫咸曰:“胡梯鹘突,而与世汩,受福揭。渔者一旦获寻丈之鱼,见之者犹捩颈流涎,思劫之也 ,而憾不渔屠;而况怀千金之宝,抱径寸之珠?吾诚不能筮,以决子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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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现代 鲁迅

飞机负了掷下炸弹的使命,象学校的上课似的,每日上午在北京城上飞行。每听得机件搏击空气的声音,我常觉到一种轻微的紧张,宛然目睹了“死”的袭来,但同时也深切地感着“生”的存在。
隐约听到一二爆发声以后,飞机嗡嗡地叫着,冉冉地飞去了。也许有人死伤了罢,然而天下却似乎更显得太平。窗外的白杨的嫩叶,在日光下发乌金光;榆叶梅也比昨日开得更烂漫。收拾了散乱满床的日报,拂去昨夜聚在书桌上的苍白的微尘,我的四方的小书斋,今日也依然是所谓“窗明几净”。
因为或一种原因,我开手编校那历来积压在我这里的青年作者的文稿了;我要全都给一个清理。我照作品的年月看下去,这些不肯涂脂抹粉的青年们的魂灵便依次屹立在我眼前。他们是绰约的,是纯真的,——呵,然而他们苦恼了,呻吟了,愤怒了,而且终于粗暴了,我的可爱的青年们。
魂灵被风沙打击得粗暴,因为这是人的魂灵,我爱这样的魂灵;我愿意在无形无色的鲜血淋漓的粗暴上接吻。漂渺的名园中,奇花盛开着,红颜的静女正在超然无事地逍遥,鹤唳一声,白云郁然而起……。这自然使人神往的罢,然而我总记得我活在人间。
我忽然记起一件事:两三年前,我在北京大学的教员预备室里,看见进来一个并不熟悉的青年,默默地给我一包书,便出去了,打开看时,是一本《浅草》。就在这默默中,使我懂得了许多话。阿,这赠品是多么丰饶呵!可惜那《浅草》不再出版了,似乎只成了《沉钟》的前身。那《沉钟》就在这风沙澒洞中,深深地在人海的底里寂寞地鸣动。
野蓟经了几乎致命的摧折,还要开一朵小花,我记得托尔斯泰曾受了很大的感动,因此写出一篇小说来。但是,草木在旱干的沙漠中间,拼命伸长他的根,吸取深地中的水泉,来造成碧绿的林莽,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生”的,然而使疲劳枯渴的旅人,一见就怡然觉得遇到了暂时息肩之所,这是如何的可以感激,而且可以悲哀的事?!
《沉钟》的《无题》——代启事——说:“有人说:我们的社会是一片沙漠。 ——如果当真是一片沙漠,这虽然荒漠一点也还静肃;虽然寂寞一点也还会使你感觉苍茫。何至于象这样的混沌,这样的阴沉,而且这样的离奇变幻!”
是的,青年的魂灵屹立在我眼前,他们已经粗暴了,或者将要粗暴了,然而我爱这些流血和隐痛的魂灵,因为他使我觉得是在人间,是在人间活着。
在编校中夕阳居然西下,灯火给我接续的光。各样的青春在眼前一一驰去了,身外但有昏黄环绕。我疲劳着,捏着纸烟,在无名的思想中静静地合了眼睛,看见很长的梦。忽而惊觉,身外也还是环绕着昏黄;烟篆在不动的空气中飞升,如几片小小夏云,徐徐幻出难以指名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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